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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央视国际  发布日期: 2001年10月8日
哭泣的草原
——内蒙古西部草原生态见闻与反思
佚名


    今年夏秋之交,记者沿着内蒙古西部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乌拉特中旗、阿拉善左旗一线采访,亲见亲历,对内蒙古西部草原的退化、沙化深感痛心,我们仿佛听到草原求救般的痛苦呻吟。由一味追求头数畜牧业造成的过载放牧,已使草原不堪重负。 

    草原之上难见草 

    位于乌兰察布草原西端的达茂旗,是“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家乡。20年前,这里还是水丰草美的地方。 

    但今天我们走在达茂旗希拉穆仁草原上的时候,极目所见,夏日里的草原竟是满目赤野,草色难觅。汽车挟尘而走,漫天乱飞的蝗虫,把前挡风玻璃撞成了“花脸”。偶见一丛绿草,但牧人告诉我们那是有毒的狼毒草,牲畜不能吃,据说这还是草原退化的标志性植物。草原不长草,牛羊不上膘,成群的山羊骨瘦如柴,走路摇摇晃晃。 

    希拉穆仁草原是距离呼和浩特市最近的草原旅游点。但是,我们听到的尽是游客们的惊异和叹息“草原怎么是这个样子?!”他们大部分是从北京、天津、广东远道而来的客人。 

    的确,持续的干旱使本已脆弱的达茂草原进一步“病入膏肓”。继前3年大旱之后,今年这里再次遭受60年不遇的大旱灾。截至7月下旬,全旗累计降水量仅为33.5毫米,比历年平均值偏低57%。干旱加上持续高温天气,还为土蝗的暴发提供了温床。据达茂旗政府提供的资料显示,全旗约有135万亩草场遭受蝗虫的袭击。 

    达茂旗旗委书记那音太介绍说,今年全旗天然草场产草量比正常年景减产了70%以上,因灾死亡牲畜已达9.1万头只。从现在起到明年秋季以前,全旗约有3万多人口面临缺粮的困扰。 

    同样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路驱车,总能看见沙尘暴的痕迹。 

    在中蒙边界查干淖尔苏木所在地,有几十户居民中,令人奇怪的是大多数房前都有一座小沙山,一问才知是近两年清理院子里刮进的沙子堆起来的。在苏木小学教师道日那的家里,沙子堆得平了院墙,仅清挖出一条通道出入院子。道日那说:“如果风沙再这么刮下去,我们就得搬家了。” 

    查干淖尔苏木副书记布赫达赖说,今年的沙尘天气是最厉害的,约有40多次,沙尘暴所过之处,表土、枯草及草籽被吹走,草地被沙土覆盖,部分大口井、牧民住宅被掩埋,今年全苏木有10余户人家举家搬迁。 

    恶性循环何时了 

    在阿拉善左旗穆仁高勒苏木的草原上,我们看到一位老人孤独地放牧着一群同他一样瘦弱的羊群。正午的烈日,炙烤着无遮无挡的荒漠化草地,汗水流满了布满皱纹的脸。老人告诉我们,他叫巴图,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羊群在光秃秃的荒草地上走的很快。我们陪着老人随羊群东逐西奔。“大爷,您小的时候,草原是这样的吗?”我们和他闲聊。“不,那时候草的高度至少也在脚脖子以上。”“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草就不行了呢?”“前十来年吧,可是最近这几年情况更严重了。今年我已经倒了三四次场,都没有找到草给羊吃。”“您认为是什么原因?”“牛羊太多了呗,以前整个嘎查也只不过几千只牲口,现在有的大户一家就有几百、上千只牲口。”他接着说:“你看看,这里已经快成‘秃子’的牧场,不要说牛羊吃,就是羊群多走几遍,第二年春天就只看见风沙了。” 

    “那么,您们为什么不少养点牛羊呢?”“唉!不多养牛羊,我们靠什么来改善生活,靠什么来攒钱娶儿媳妇?”老人边说边看着草原的远处。 

    牲畜既是生产资料,又是生活资料。长期以来形成的单一的“纯牧业经济”使草原要放弃以增畜来增收的传统观念,似乎又欲罢不能。 

    在达茂旗查干淖尔苏木乌兰敖包嘎查,牧民图布兴忧愁地告诉记者,他们承包的2000多亩草场,一年不如一年,今年遇到大旱,家里的300多只羊全靠买饲草料维持,买饲草已花了2万多元,而今年羊绒的产量、质量下降,收入由去年的1.6万元锐减到6000元,现在已欠债2万多元。 

    图布兴家周围的草地,黄沙漫漫,他家的羊圈也在今年一场特大的沙尘暴中被压塌了。“你有没有想过搬家?”记者问。“想过,但去哪?到城里我不会做买卖,到农区我不会种地。”他一脸的无奈。 

    草原生态建设任重道远 

    一路西行,我们也喜见许多绿色。在路两边,我们经常看到大片大片整齐的“鱼鳞坑”以及成百上千人进行生态建设会战的壮观场面。内蒙古西部草原正在实施国家退耕还林还草、黄河中上游天然林资源保护和“三北”防护林四期等生态工程。在这些项目区内,我们实实在在地看到绿色已经蔓延开来。 

    但是,由于持续的干旱和资金到位不及时等原因,使草原生态建设仍然存在诸多困难。 

    据介绍,今年乌拉特中旗实施国家退耕还林还草工程飞播了1.6万亩。记者在此飞播区看到,在靠近公路边的飞播点,林业部门雇佣工人进行喷灌,长势很好,但越往里走,长势越差。我们与乌拉特中旗农林局局长何德华开玩笑说:“你们是不是在搞‘面子工程’啊?”何德华苦笑说:“国家验收可不仅仅是公路边,我恨不得所有飞播区都上喷灌,但不用说缺钱,就是水源也找不到。” 

    据何德华介绍,今年由于干旱使地下水位普降了2米以上,对于缺水的飞播区,林业部门也积极采取了抗旱措施,力保成活率。 

    在固阳县卜塔亥乡阿路忽洞村的退耕还林还草项目区,我们看到一些农牧民全家老小齐上阵挑水浇树苗、浇草灌木的场面。正在退耕地浇柠条苗的村民王海林对记者说:“今年天旱,庄稼也顾不上浇,每天就浇它了。”王海林今年退了16亩地。他叹了气接着说:“但还不知道年底能不能通过验收,如果通不过,拿不到补贴粮款,全家明年的生活也不知道怎么过。” 

    由于草场承包到户,也给统一建设生态工程带来了难题。何德华对记者说,比如飞播区,需要统一围封,但牲畜无处吃草,牧民又不得不偷偷地打开网围栏进里面放牧,使飞播成果大打折扣。记者发现这一情况在内蒙古的荒漠化草地区较为普遍。尤其是每到冬季,牧民实在没草,只得让牛羊再进入围封的草场,经过一年暖季“休养生息”取得的仅有的一点生态成果,马上又消失殆尽。 

    生态建设专项资金到位慢,是我们一路听到的最多的话题。阿拉善盟林业局的一位负责人对记者说,国家生态项目资金都在年底才到位,而我们的生态工程必须在春天就要上马,苦于“没米下锅”,只得到处求贷款,赊苗、籽款,“哄”老百姓先干上,有时一些项目点由于缺资金还误了工期。他希望国家和有关部门能否体谅西部一些贫困旗县的难处,给予特殊的关照。 

    莫让草原再呻吟 

    近4年来,内蒙古西部草原连续遭受特大风灾、旱灾和蝗灾的毁灭性打击。绿野日渐消失,牲畜大量死亡,不少牧民沦为生态难民。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谁在自毁家园? 

    内蒙古林业科学院副院长杨文斌认为,表面上看是由于超载过牧,不堪重负的草地无力固土蓄水,其实真正的祸首并非牛羊而是人。日益膨胀的牧区人口需要更多的牛羊来养活、来奔小康,因而追求“头数畜牧业”成为牧区一贯而无奈的做法。但这种以掠夺资源为基础的粗放型生产模式不但难以使牧民致富,而且正在毁灭美丽的家园。 

    达茂旗旗委书记那音太告诉记者,根据全旗1954年以来的气象资料,每10年一个时段的降水波幅、时间分布差别不大,大风日数也没有大的变化。如此看来,草原退化沙化的主要因素不在气候而在人为。具体讲就是以放牧为生的人口不断增加造成草场载畜量无节制膨胀。 

    据其介绍,达茂旗新中国成立初期只有4000多人口,20万头(只)牲畜,到去年底牧区人口达到1.5万,牲畜数量突破150万头(只),牲畜超载至少50%。 

    同样,对于阿拉善生态环境恶化的原因,经过国内外专家学者10多年的考察研究表明,除去气候变暖等自然因素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滥垦乱采、超载过牧、滥用水资源等人为因素,其中最明显的变化是牲畜数量由20世纪40年代的39万头(只)增加到90年代的175万头(只),超过自然载畜量3倍多。 

    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长期工作在阿拉善的广大科技工作者就对“头数畜牧业”提出过质疑,事实证明,这种延续了几十年的经济发展模式必然导致生态恶化。 

    如何破解草畜矛盾,建立人与自然的良性循环?有关专家指出,关键在于要提高草地畜牧业经济的“质”而非“量”。一方面要加强牲畜优良品种的培育和推广,另一方面要壮大畜产品加工业,使牲畜的肉、皮、毛、绒、骨等的经济价值得以高质量、高效益地转化。此外,要立体开发草原经济,实行多业并举,如发展草产业、风光旅游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