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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3年8月8日
对不起,我的手穿不过你的黑发
刘心尧


    小店的对面是这坐城市里带着梦幻色彩的“蓝月亮大酒店”。我站在小店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进进出出的每一对男女。
    到我们这个店来做头发的女性大多来自“蓝月亮大酒店”,全是一些身材匀称、气质不凡、打扮入时、年龄在十八九至二十出头样子的妙龄少女。师傅总是眉开眼笑地招待她们,她们也嘻嘻哈哈的,一边享受着师傅精湛的技术,一边翻看店里的几本很前卫的杂志,偶尔停下来问问师傅做这样的头酷不酷、穿那样的衣服靓不靓,师傅就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而在我看来这些身材高挑体态丰腴的小姐美的让人不敢正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们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慌的感觉。
    或许是我刚来的缘故,她们很少和我搭讪,有时候问师傅一句:“新来的?”师傅就点一下头继续做头发。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就到了炎热的夏季,师傅说:“小佟,你的手艺学的也错不多了,今天你给顾客做吧。”我感激不尽地望着师傅,感谢他给我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学美发关键是实践啊。 
    我做的第一个头,是瀑布般飘逸的黑发,那是和“蓝月亮大酒店”来的那些小姐有着本质区别的头发,长长地垂到腰际。显然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做头发,师傅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问:“小姐,洗头发啊?” 
    她径直坐到美容椅上淡淡地说:“干洗一下。”其实我很心虚,不是心虚洗头发,而是心虚她那么长的头发我怎么下手。以往那些小姐都是修理的很短的发型,而且大都染成棕色或者是黄色,洗起来得心应手。 
    师傅见我有些迟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示意我:洗吧,有他在。我的胆子大了一些,便麻利地给她围毛巾。当我掀起她的长发时,我愣怔了一下,她光洁的脊背原来整个都裸露着,遮掩在长长的黑发下,如同花果山的水帘洞。平坦细腻的脊背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辩,深深地直通她的腰际。我的迟疑被师傅发现了,他提醒我道:“小佟,用美容床上的大毛巾围上。”我如梦方醒,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师傅随手把毛巾递给我,我整个把她的上半身围了起来。 
    头洗的很顺利,可我却老走神,总想起她那平平的脊背,以及脊背上乖顺的绒毛。洗完之后,她甩甩头发,娴熟地取下围巾说:“热死了,你帮我吹一下。”
    望着她湿漉漉的长发下掩隐着的脊背,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很酸很涩。轻轻地撩动着她自上而下的头发,她的脊背就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不时在我的眼里晃动,我的心也随着她的长发轻轻地动着。
    很快她的头发便吹干了,又恢复了进来时的飘逸。我的手就在那黑发间穿来穿去,如同抚摩一段肌肤般地虔诚和神圣。我喜欢上了她的长发,恨不得永远这样在她的发间穿过来穿过去,不要停下来。我的心酸涩以后便是掏空一般的失落,眼睁睁地望着那飘逸的秀发却可望而不可及。 
    她从贴胸的手机套里幽雅地取出五十元钱递给我,轻飘飘地道:“不用找了。”然后便姗姗地甩着黑发走了。她走之后师傅唏嘘不已地说道:“多好的女孩儿啊,可惜啊可惜。”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长发移动,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进那个什么 “蓝月亮大酒店”,千万别进那个什么“蓝月亮大酒店”。可是,她在优雅地穿过马路、用手理一理头发之后,径直走进去了。 
    那一刻我失望到了极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无端地失落着惆怅着,恍若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想说话。师傅毕竟比我经历的多,语重心长地提醒我说:“小佟,做的多了就习惯了,好女孩多啦。”我明白师傅的意思,他指的好女孩是美丽的漂亮的性感的。言下之意是说我见一个爱一个那还了得。 
    夜暮降临,霓虹闪烁。对面的“蓝月亮大酒店”一片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的小姐们这时该开始出动了,一个个在酒店门口进进出出,暧昧的目光逡巡着过往的行人,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不时地活跃着她们青春驿动的身影。我暗自庆幸,里面没有她,那个长发女孩儿。可我的心还是忐忑得厉害,象她和我有什么干系似的,牵挂着她。 
    夜里我失眠了,久久不能平静的心忽上忽下地跳着,急切地盼着天明,那样或许可以看见她。 
    还好第二天一早我们刚开门她便清清爽爽地来了,一身凉爽的西装套裙,脚下是平底的真丝缎面软帮鞋,整个一幅白领的打扮。更让我吃惊的是,她戴着一副斯文的蓝边白炽眼睛,透过镜片的一双眼睛却写满了与她的身份极不相称的黯淡,象是熬了夜。 
    她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疲倦而慵懒地问我“你会按摩么?”我摇摇头,又说:“会一点。”她叹息一声后道:“那你到楼上帮我按摩一下好了。”从她的语气里我听出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味道,就是将就凑合的意思。我征求师傅的意见,他同意了,反正早晨也没有顾客。
    我就在后面跟着她进了“蓝月亮大酒店”,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去,大红的地毯沿着台阶和走廊渲染着一种神秘厚实的味道。在电梯里我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她也没有说话。一直上到七楼她才轻轻地说:“到了。”之后,她便领着我进了703号房间。
    屋子里很暗,暗红的落地窗帘凝重得要坠下来一般。满地的猩红色地毯延伸着到了雍容华贵的铜床下面。她说:“你先等等。”接着便客气地带上了门。 
    走廊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与世隔绝的一方天有一种万籁俱寂的味道,连我的呼吸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门很快便开了,接着我的眼前一亮,落地窗被打开了,满世界灿烂的阳光,连着灿烂的她。她换了一件无袖拖地的水红长裙,黑发在阳光的轻抚下,越发显得清秀飘逸了。
    “我们开始吧。”她提醒我说。接着便大方地仰躺在落地的健身床上。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真想逃出去。
    显然她发现了我的窘态,独自忍俊不禁地笑了。“你学习几年了?”她忽然问我。我迟疑了一下后说了实话:“一年多。”“很不错了。”她由衷地夸奖我。我尴尬地笑笑,说了一句“马马乎乎。” 
    不知道为什么经她这一问我大方了很多,便壮着胆子也问她:“小姐做什么的啊?”她微笑着反问我:“你看我象做什么的?”我还真说不出来,看她的打扮和举止绝非酒店里的那类女孩,于是我鼓足勇气说:“你应该是一个白领”。
    她叹息着笑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说。接下来的气氛很融洽,我由上而下由前到后轻轻地为她按摩着,最后我把手落在她的长发上轻轻地摩挲着,在她的头上穿来穿去。我忍不住问她道:“小姐的头发留了好久了吧。”她淡漠地回答道:“十年。”但是我清楚地看见这一瞬她眼中的忧伤和幽怨。我隐约嗅到了她这不知为谁留了十年的长发里忧伤的味道,我随着她扭向一边的脸庞望过去,那里除了轻纱遮掩的玻璃,其实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我隐约嗅到了她这不知为谁留了十年的长发里忧伤的味道,我相信这头秀发里一定有一段辛酸的故事。
    从那之后她几乎每天都招我上楼给她按摩。师傅说我交了桃花运,不但有大把的钞票可以赚,而且还可以泡那么靓的女孩。师傅哪里知道我的痛苦,我爱上了她那长长的黑发,可她的黑发就象她的人一样,离我太遥远了,遥远的不着边际。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么昂贵的酒店里。她有什么样的过去,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现在。 
    一年多了,我想我也该出徒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傅很为我惋惜,他说:“你离开这里会失去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学手艺不就是为了钱吗,现在不但可以有钱赚,而且还有一个那么靓丽的阔小姐养着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别人说这种话时我都很伤心。我为别人把她理解成那种女人而伤心,也为我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而伤心。我必须走,我不想自己活在无望的爱情里,整天穿过心上人的黑发,我却得拼命按捺着我的手,还得猜测她的过去和现在。仅管我的手日日在她的黑发间游走,可是我觉得自己一次也没有真正穿过她的黑发,因为我感觉得到我们的距离。  
    独自惆怅地走进“蓝月亮大酒店”,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怎么想的,只是想和她说一声再见,然后离开。 
    她已经在等我了,早已换好了衣服,静静地仰躺着。我轻轻地说:“我要走了。”她很吃惊地睁开眼睛瞪着我,然后从椅子上坐起来问道:“为什么?!” 
    我说:“我出徒了。”她沉默了片刻之后含蓄地问道:“嫌我的钱少么?”我说不是。她又狐疑地问:“那是——我不好么?”我没有回答,而是将她轻轻地按倒在健身椅上。然后,我恋恋不舍地说道:“让我最后为你按摩一次吧。”
    她没有说话,而是重新坐起来,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长发上。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寂寞、孤独、和欲望。然后,她的手拽着我的手,开始隐秘地往下滑动……
    那一刻我期待已久的心幸福得砰砰直跳,无法按捺。我多么想拥她入怀,象情人一样摩挲她长长的黑发和秀丽的脸庞。可是,就在我的手在她的牵引下即将滑过腰际的黑发的时候,我在她的眼中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燃烧的欲望,象火一样灼热。可是,我的心却迅速地凉了下来,因为在她的眼中,我除了欲望没有看到一丝的情谊。
    我的手在她的黑发上停留了片刻,我是多么地依恋这些黑发,但是我还是冷静地将手移开了。看着她受伤似的眼神,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最后一次将手插入那些恨不能让它缠绕我一生一世的青丝,但是只是就这么放着,放了很久很久。然后,我最后望了她一眼,低低地说:“对不起,我的手穿不过你的黑发。”
    那天,在她伤心、失望、诧异的神色中,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的房间,从此再没有跨入过这个酒店。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理发屋,每天进进出出的漂亮女孩不计其数,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没有对其中的任何一位动过心。我想念她,一个曾经离我那么近,却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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