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目前你所在的位置:首页 >> 百姓 >> 身边故事 >> 我爱我家
文章来源:网易社区  发布日期: 2006年5月12日
流逝的青春 沉淀的爱
柔雪纤烟

    春节雀跃着脚步奔近,如小鼓敲击的“咚咚”声,声声落在我的心房,和着心跳的节奏一同喜悦地震颤。快两年没有回家,妈妈忙碌的身影慈爱的目光和一家人聚成一堆的其乐融融的氛围在我的脑海中交叠,交替,循环,周而复始。写字台上翻开的每一页,2006年的每一个日子都被我漾在眼中归心似箭的焦灼和泛在心中的熟悉的温馨熨得暖烘烘的。 

    得知妈妈生病就在前几天。“脑子里有东西,要进一步确诊!”我的心“倏”地下沉,在无底深渊的冰天寒地里冷得无法呼吸。我难以置信地又问了爸爸好几遍。不是跟我开玩笑。我真希望天气能寒到把我的所有思维和心理活动都全部冻凝——在等待进一步确诊的那一两天。 

    “医生说,无大碍,只需一个小手术。”爸爸在电话那头声音如释重负地微微颤抖,电话这头的我却在顷刻间泪如雨下。绷紧如弓的神经一旦突然松弛,思维在渐次复苏中如惊弓之鸟般任它飞舞着坠落,夹杂着有惊无险的惶恐和莫可名状的恐惧和担忧。一直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抗拒去想那些自己不敢面对的事实,不敢想妈妈会病会老,也终有一天会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一直那么不可理喻地固执着,固执地认为她会永远望眼欲穿地守在家门口等我回家——在我受了委屈受了伤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谈笑自如时,她的眼神总会关切不安地审视着我,然后摸着我的头哽咽着说,我是个坚强的孩子。知女莫若母;固执地认为她会永远饭来菜往地为我开心地忙碌,在我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时,她会在一旁时而怜爱地撅眉时而满足舒心地微笑;固执地喜欢把她定格成那个在草长莺飞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节里穿着藕色盘扣棉袄罩衫抱着小不点的我到海运公司码头看船来船往,在家门边的河岸上看水蛇和鲫鱼在水草间嬉戏穿梭的女子——健康圆润的脸,清亮乌黑的眸。而现在这所有坚持的固执在她生病的事实面前极不情愿地土崩瓦解,被刻意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痛在理智复原的瞬间穿心而过…… 

    在白驹过隙的匆匆流年里,我一直只截取了时光的中段,略去了两端。当年李春波的《小芳》红透大江南北的时候,爸爸说:“这小芳怎么跟你妈一模一样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我跟弟弟面面相觑:“我妈?我妈什么时候有过粗又长的辫子?”“哦,你们小时候调皮,老揪我头发,干脆剪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总在不经意间误把记忆最深处当作时光的尽头,殊不知这尽头的承接处是她最娇最艳的青春,我见不到。我穿越不了时空,飞逐不过流水华年。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她已是一个在生活的凄风苦雨中摸爬滚打,踽偻前行的年轻妇人。我三岁时的那场病令本就贫寒的这个家雪上加霜。那么年轻美丽的她终年穿着有补丁的衣裳上街,连当时那么便宜的什锦菜(才一毛钱一斤)都舍不得吃。她近乎自虐地克扣自己就是为了攒够我六岁时动手术的钱,这是那个时候的她全部的动力和希望。 

    当那个年幼的我在上海一所医院噤若寒蝉地被浑身一色白的医生围着时,我依稀看到医生向她微微地摇头,她强忍着泪拼命依着身后的墙,好半天没动。等她缓缓地走过来把不知所措的我怜爱地紧紧拥在怀里时,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懂她几年的含辛茹苦节衣缩食是在怎样的心急如焚日思夜盼的煎熬中等待那个最终的判决,不懂现实又是怎样剜心挖肺般残忍地令她崩溃于寒彻心骨的无望中!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如今的我也只能感受她心痛和绝望的万分之一而已。 

    我在她倍加疼爱的怀抱里快快乐乐地成长。童年并没有因缺少玩伴而孤单寂寞。有她到处给我捡破碗残瓦,割草舀水,一起闹哄哄地和我玩“过家家”;有她和我一同给布娃娃量体裁衣,打针吃药,忙得不亦乐乎;有她给我买五彩缤纷的绸带,把我柔顺的长发梳成或辫子或马尾或丫髻,在女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我觉得自己像个童话里的公主。 

    我每天早晨都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她给我梳头。直到上了初三功课紧,狠狠心把头发剪了。她抚着我剪落的那一地青丝出神了好一会。那根白发是我无意间瞥见的,那么醒目地在她额前宣告着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拔了下来,鼻子没来由的发酸。要不是李春波的《小芳》,要不是爸爸无意间提及,我都不知道她曾有过齐腰的长发——黑亮如缎,顺滑如丝。可,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却开始有白发了。每天与她相依相偎地一起生活竟然没发觉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触目惊心的白发……她的青春就是在分分秒秒的为我的病痛忧心如焚寝食难安中,时时刻刻的为我的将来千斟万酌愁眉深锁中,日日月月的把我接来送往于家——学校之间的寒暑更替日晒雨淋中,年年岁岁的为我洗衣做饭嘘寒问暖中悄无声息地溜走的吧?!“妈,把头发留长吧,想看看您长发的样子。”我伏在她的腿上轻轻地说。 

    很多人都说,现在的我像极了二十多年前的她——明眸如水,长发如瀑。在碰到了那个无涯的时间荒野里于千万人中注定要碰上的人之后,我和他打点行装准备去另一个城市工作。我在心里暗暗欣喜,终于不用让她太为我操心了。见车就晕的她却硬是忍着眩晕带来的呕吐把我们一路送到目的地,看着我们在公司好好安顿后才千叮咛万嘱咐的红着眼睛回去。我在车站望着她迟缓的频频回首的背影——已经留长的头发在中午并不强烈的阳光下泛起刺眼的银白色的光芒,径直而迅疾地反射回来,像一根根银针般刺入我的眼睛,却痛入了心扉。在她上了车之后,在那个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车站,我死命地依住身旁的他泪流满面…… 

    “妈,过年回去我给你染染头发。不许不依!染发剂我都已经买好了。”半个月之前我在电话里撒着娇地逼她就范。但现在……我任由这盒染发剂落寞地躺在写字台的一角,它成了无时无刻催人泪下的化学武器。过不了几天,她就要动那个手术,术前必须剃光所有的头发…… 

    悠悠岁月,几度春秋?岁岁年年更替的速度似乎如飞盘般越转越快,总感觉才刚是年初怎么就到了岁末?我无可奈何地站在时光的岸头,眼睁睁望着妈妈的青春年华如滚滚江水般以永不回首永不停歇的执著飞奔而去——掸指一挥间,风刀霜剑严相逼,青丝乍染秋霜……泪眼婆娑中,我唯有跪在时光的岸口,虔诚地掬住那些在白驹过隙飞流如瀑的岁月间点点滴滴沉淀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