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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3年6月25日
小屋
番石榴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把我们稳稳地维系在生命的岸边的,是那些沉甸甸的记忆。小屋已经不再了,泥制的墙基终究抵挡不过岁月的风雨。那一层层剥落的墙皮,如同翻过的书页,载着黑白的记忆,覆盖在我的生命里。
    小屋初起时,两间,草顶泥墙,坐东朝西,屋顶是新芟的麦秸,四壁是抹得光滑平整的泥浆,再衬着屋后半亩方糖,旷野远静,绿树清波,占尽了玲珑和俏丽。还记得竣工那天,夕阳正美,母亲立在门口抹了把汗,温软的阳光偕着母亲的微笑一并照进小屋,映得小屋温馨无比。后来四周红砖绿瓦勃勃而起,风雨侵蚀后得小屋,才渐渐衰老,不堪入画了。
    然而,它做我的家,整整十二年。
    那时我还小,弟妹更小,两间狭仄的小屋,就容纳了我们简单的五口之家。实在谈不上什么家具,所以空余处竟然还有。冬天里冷的厉害,西北风进出咆哮,声势惊人。父亲在靠门的墙角处砌了一个煤炉,大雪封门的日子,一家人就围炉而坐。夜话是没有的,乡村人生活贫乏,话题也就苍白,只有火苗跳跃着我们少年人的想象。母亲常在炉火上烤一些花生或者地瓜,我和弟妹就雀跃着争抢。那有些艰涩的日子,就这样缓缓流着,经过母亲十指的过滤,流经我们的时候,竟有些淡淡的芳香了。
    母亲是个极贤惠的女子,那时正年轻,十分美丽。但母亲们的美丽是极容易被淡忘被忽略的,印在我记忆中的母亲的影像,除了一方蓝色的围裙,竟然再没有一丝别样的色彩,朴素得如同月下的一株古莲,只有在猜想的回忆中才能重现它当年的风采。正是母亲的勤俭操劳,才使拮据的小屋未曾泊于一声维艰的叹息。现在想来,对小屋的留恋里,母亲是回忆的主角。
    那时我念小学二年级,冬日的早晨,常被母亲温柔地拍醒,白日踩湿的棉鞋已经烘烤了一夜,暖暖地套在脚上,等着我再去应对冰雪。伴着几句好好读书的叮嘱,我走出小屋,冲入劈头盖脸的风雪中。
    刚才已经说过,屋后是半亩方糖,夏日里碧波清爽,十分怡人;冬天一到,冰天雪地,窄窄的环塘小路就成了一条钢丝,却是我从小屋到学校的必经之路。每次转过屋角,我便走得战战兢兢,一回头,母亲就站在屋后的寒风里,目光像一道保险绳,直系着我拐入学校的大门。那方蓝色的围裙,风雪中如母亲的旗,岿然不动。
    那时最盼放寒假,就可以蜷在小屋里,躲过这寒冷中的艰难。幼年的我读书还算聪明,期末时总能领回一张奖状,远远的欢叫一声,笑意就漾满了迎门而出的母亲的脸庞。母亲双手在围裙上擦一擦,接过奖状,凑在眼前看个仔细,然后端端正正地贴在正对门的墙壁上。过年再买几张年画,与奖状并贴一起,人来客往,那醒目的花花绿绿,就成了母亲一年的欣慰。
    父亲多半不在家,五口之家的生计需要他日夜的奔波。父亲是个极英武的人,有时严厉得令我们害怕。但是母亲温柔的一笑,常常令父亲安静无比。父亲很善讲故事,他的那些波折,令无知的我们神往不已。父亲说,故事就是讲给孩子听的,因为他们没有经历。年关的时候,繁忙稍歇,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微红的炉火中闪亮着我们的憧憬,父亲袅袅的烟里升腾着下一年的希冀,而母亲,就在我们的身后,宁静地微笑。
    那样的日子,在母亲的操劳中在我们的挥霍中缓缓地流去,携带着母亲的青春以及小屋的美丽。十多年间,我匆匆地读完小学、中学,终于于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要告别小屋,前往南国一座学府开始另一段人生征程。临行前母亲落泪了,撩起蓝围裙擦拭眼角。我望着母亲眼角的皱纹,鬓角的灰发,望着已经不堪风雨的小屋,百感交集。小屋老了,它的青春活力,都注在了我们年轻的身体里。
    就这样,远离了小屋,留母亲在那两间残破的小屋里,和父亲一起,千里之外,送夕阳、沐朝晖,牵挂着儿女一寸一寸的远离。
    如今小屋早已不再,新居已昂然而起,母亲是否也曾站在新居的门前,像当年起小屋时那样年轻地微笑呢?新居大了,宽了,小屋里温暖的炉灶,肯定不能如样移去了;壁上映红了母亲面庞的年画和奖状,也一样不能移去了;十几年中留在小屋中的呼吸,也将淡淡散去……儿女们羽翼渐丰,一个个飞出了小屋的庇护,可是永远也飞不出的,是小屋的记忆。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拣拾母亲留于小屋中细微而又艰辛的脚印……
    恍然间似乎看见母亲从小屋中走出来,缓步走入新居,一方蓝色的围裙,一身温暖的气息。那温暖,渐渐化开,布满了又一方天地。
    我这深夜握笔的手,也因这温暖的感应,不再僵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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