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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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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庚
一身戎装,我离开故乡,走南闯北,一晃18年过去了。我总想起父亲,那个被生活重担压得左右肩不平、走路也有些歪斜的人,他送给我的那件特别的礼物——辣椒地。
那一年,我高考落榜了。苦闷的心情,令我神思恍惚。父亲望着我发呆的眼神轻轻地叹气。他多想我这个长子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在希望成为泡影后,他咬紧牙把一切咽下去,然后盘算着该怎么办。
一天早饭后,父亲对我说,他决定把自家屋后的那块辣椒地交给我经营,所用化肥、农药开支由家里负责,卖辣椒的收入全归我。我一听很纳闷,家里很穷,正需要钱,怎会对我有这种承诺?望着父亲那诚恳的眼神,我相信了。
我来到辣椒地,青翠欲滴的叶子下,挂着一串串刚长出的小辣椒。由于坡地干旱,除阴雨天外,每天早晚辣椒地都要浇水,最近的水源是500米外的一口井。头一天,凭着年轻人的干劲,我保质保量地浇好了水,感觉很轻松。不料,翌日清晨起来,我浑身发酸、发痛,像散了架似的。我开始泄气了,不想为辣椒浇水了。这时父亲耐心开导我“万事开头难嘛,这是你头一次参加过量体力劳动,以后慢慢适应就行了。一遇挫折就打退堂鼓,能办什么事呢?”父亲虽是个地道的农民,但对教育儿女倒像个有学问的人,从不棍棒相加,喜欢耐心说教尤喜欢潜移默化的教人方式。
待身体恢复正常后,我鼓起勇气接过父亲的扁担又开始浇水。谁料,我挑着水在上坡时一不小心摔倒了,满身湿透还沾着黄泥。那高涨的情绪顿时跌落万丈深渊。我一咬牙,从地上爬起,仰天大笑,发誓要坚持下去。
在鸟语啁啾的清晨和牛羊归栏的黄昏,我光着上身,扁担上搭着擦汗的毛巾,穿梭于辣椒地与水井之间,累了就吆喝几声,或者唱上几句湖南民歌《挑担茶叶上北京》,那疲倦的心情就特舒畅。在父亲的指导下,我还学会了为辣椒施肥、防病杀虫。
不久,黛青的辣椒开始变红,渐渐成熟。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欣喜若狂地开始收摘辣椒,并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一个露水闪烁的早晨,我第一次带着自己劳动汗水的结晶——几斤干辣椒上路了,赶到几公里外的辣椒收购站去。辣椒卖了8元多钱,我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我盘算着怎样花,首先买了一包好烟给我父亲,然后买了一些甜姜和水果糖给我母亲和弟妹,一高兴又买了一斤猪肉回家改善生活。家里人自然高兴,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劳动光荣,什么叫收获的快乐!
几周后,新摘收的辣椒又卖了10余元钱。我高兴得在镇上美美地看了几场电影,然后到酒楼喝了几杯,我对种辣椒感兴趣了。不久,弟妹开始闹意见,到母亲那儿告状,说父亲偏爱我,卖辣椒的钱不上交家里,自个享受。没想到母亲大发脾气,“闹什么?!你哥没考上,你爸有意让他做一些事,在劳动中忘记不愉快的事,做人得学会坚强。”我听后,不禁哑然,这才发觉真正的父爱不是挂在嘴边的。
我决心把辣椒种好。可好景不长,接连几次暴雨加暴晒后,辣椒叶开始发黄,辣椒树根部开始发霉,我一时急得不知所措。如果不及时治疗,整块地的辣椒就全完了。我急忙找父亲想办法,父亲种辣椒有几十年的经验,被村里誉为“辣椒通”。可父亲跑到辣椒地后,摇着头说辣椒病得不轻,我没办法治好。我一听,气得失去理智,冲着父亲嚷道:“你算什么‘辣椒通’,这个病都治不好,徒有虚名!”父亲以和蔼而又含有严肃的口气对我说:“看你遇事一点都不冷静,今后万一遇到不顺心的事看你怎么办!你去找一下四叔的岳父,他可能有办法。”四叔被招郎“嫁”到30多里外的山区去了,其岳父是种辣椒的好手,与我父亲交往甚密。由于山区不通电话和汽车,我又不会骑单车,只好靠步行。从下午2时走到傍晚6时才赶到四叔家。真不凑巧,他岳父出远门去了。我留下话后,因惦记着家里的辣椒地便连夜赶回。2天后,四叔的岳父赶来了。在他的耐心指导下,我割了许多杂草铺在辣椒地上,防止暴晒,再买了杀霉气的药剂喷在辣椒树下,还适时浇一些催长枝叶的尿素水。经过细心治疗和呵护,辣椒重新焕发生机。我想起“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诗句,真正体味到其表现的绝处逢生的惊喜!以后辣椒长势一直很好,我把卖辣椒的钱都存起来了,不敢乱花一分钱。因为,我已体会到赚钱的不易。
后来,四叔的岳父到我家串门,看到辣椒长势很好,高兴地多喝了几杯。他酒后吐真言,说治辣椒病的药方是我父亲预先开给他的。在病发前我父亲就发现了病症,要我来回赶60多里山路找他帮忙,无非是要我锻炼在困难面前敢于吃苦、敢于寻找解决困难办法的勇气和热情;还有一点就是要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种植、经营管理好辣椒上,忘却高考失利的事。
我深深地“哦——”了一声。父亲啊,我的老父亲!你的良苦用心儿明白。悠悠岁月如水逝,在后来的人生路上,我不知又经历了多少坎坷,可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块辣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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