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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1年8月27日
老头儿,我爱你
无心客

  写下这个题目,自己觉得好笑。  
  当面,我肯定没有胆说他是老头儿。也许他不会骂我,可是会摆几天脸色给我看。  
  没有人喜欢别人说他老。  
  年老是一种悲哀,老了更容易为社会饿、为家庭所遗弃。  
  这种遗弃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遗弃。  
  而我家的老头,其实还不算老。属马的,大我两旬加一年,今年47了,冬月二十八生日,46周岁。  
  老头外表很精明。167的个头,中年发福。两鬓开始发白。笑起来常常不看人,  
  灵活眨动的单眼皮让人觉得好象随时有新花样。犀利的眼神,瘦而高的颧骨却使人望而生畏,误以为他严肃不可亲近。  
  老头很幽默,当然你说他是童心未泯也可以。偶尔搞个恶作剧让全家人哈哈大笑是他的拿手好戏。有时候也许他会故意夸大你的错误或曲解你的语意。但你千万不要生气,他只是想逗大家笑,活跃气氛而已。  
  老头儿不吸烟,嗜酒。每每端起小酒盅,吃一口花生,呷一口酒,然后做陶醉万分状,半眯着眼睛,说着:“每顿一两半,赛过活神仙”,把空了的酒杯递到老伴眼前,“恩,闻一闻,真香呀,再来半杯,就小半杯。。。”  
  老头有兴致的时候,把全家拢到一起,讲他自己的“破烂地主家史”和他年轻时候的逸闻趣事。  
  老头年轻时历尽沧桑,到今天也不算看到彩虹。  
  祖上是破落地主,文革中本以中落的家被砸了稀巴烂,偏偏老头是长子,当时还小,老头的父亲卧病在床。在读了五年半初小后,不管全镇第一的成绩,上头毅然决然的让这个非无产阶级的后代停学修大坝拾牛粪,并且没有做红小兵的资格。老头看到二狗带着红袖箍那副神气劲,心里气的直翻腾:这小子最不是东西,东偷西摸。呸。红袖箍,他也配!简直是对红小兵这神圣称号的侮辱。  
  “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幸福得人不远行。”可是为了谋生,14岁的老头不得不随闯关东的大军一起,含泪挥别了卧病的父亲孱弱的母亲年幼的弟弟妹妹,挥别了筑满鸟巢巢里有蛋而鸟蛋常常被老头那群孩子偷来吃掉的大槐树。  
  这一去,就是20多年。  
  东北的玉米面大饼子就咸菜干很香,每次老头教育全家忆苦思甜时,都会咂上半天嘴,津津有味的这么说。  
  老头做了十几年矿工,采煤的矿工,从装大车的小喽罗,到井下刨大镐的,后来到技术精湛的安全员,最后到指挥10 多人的副矿长,老头的信誉级别随技术增长。所有工头都钦佩老头的技术和为人。  
  当区上最好的煤矿的工头以高薪聘任老头时,老头想了想和当时的工头的兄弟情谊,竟然在和那个工头推杯换盏时一口回绝,回家被老婆数落了很久。  
  年轻时讲义气,常借钱周济那些难兄难弟,和老婆一次次红了眼。老婆以离婚威逼。老头表示改过自新。然而,一有人登门,老头的心一软,就又忘了老婆的痛骂,忘了自己也揭不开锅。  
  自己一生没有文化,生活艰辛,老头早早就送子女进了学校。他总说这一女二子是他的骄傲。有人证实老头年轻时,曾铿锵有声的说:“我这三个孩子,将来都是东北三省级的人物。”可惜,疯话只是疯话,大女儿梦想成为中国文坛的一匹黑马,长子致力于农业科学和商业研究,小儿子对自然科学兴趣颇浓,没有谁打算走上政治之涂去满足老头过一把官家太爷瘾的心愿。但老头从未放松过对子女成绩的要求。他不会批评你没有拿第一,但会以喝闷酒来表示抗议。  
  老头的辛酸很少表露。他只醉过一次,女儿得录取通知书来得那天,酩酊大醉。如老头所愿,女儿选了法律系,可惜不是北大的。老头还是信守诺言,买了1000响的鞭炮,用长竿挑起来,亲自点燃,劈啪声中,乡亲的喝彩声中,女儿看到老头的单眼皮里亮亮的,佝偻得背影挑着长竿显得有些吃力。女儿连忙转过身去,抹了抹酸了的鼻子。  
  老爸真的是老了。  
  老头偏爱女儿,因为三个孩子里,女儿最象他。那股子傻劲,那股子憨厚,那股子倔强,在女儿身上有增无减。老头常常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丫头,将来我老的不能动了,你们小两口会不会把我从家里扔出去?”女儿 涨红了脸,大吼到:“爸,你胡说什么呢?”  
  而梳头的女儿从镜子里看到老头搬了椅子坐在门口,有意无意地端详女儿的背影时,老头脸上时而欣慰时而萧然,女儿知道老头是怕面对将来有一天爱女嫁人儿子娶妇后的寂寞与孤独。  
  值父亲节前夕,老头的爱女在继“我爱祖国我爱人民我爱中国共产党”后,又喊出了“老头,我爱你”的伟大口号。  
  当然,这些话不能让老头看到,他一定会冲我吹胡子瞪眼,然后偷偷的跑到老伴那里炫耀:“你的女儿,就知道气我,没有气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