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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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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来信说:“……我和你娘把做豆腐赚的黄豆卖了1700多块,猪也 交了3块8一斤,工资又 开了400来块,下半年你和二刚花的钱也不愁了……”读着父亲那皱巴巴的信,我的喉头哽住了。仿 佛看到花白头发的父亲绽开了难得的满足的笑容。
父亲是不常来信的,倒不是文化低,而是生活实在是太沉重了。 父亲是个农民,村里人的话,最没本事的那种。没本事,又做不来买卖,只有靠力气吃饭。农 闲时父亲在一家建筑队干活儿,已有十来年了, 一直挣的是最低的工资,干的是最累的活儿。
母亲是中国最普通的劳动妇女。前年我考上了大学,同时我弟弟考上了中专,为了我们兄弟俩 上学,母亲支了灶,买了框做起了豆腐的买卖。而作买卖在母亲眼里一向是“现眼”的事情。
父亲来信常常只有一页,或是我从前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或是用一张皱巴巴的不知从哪儿弄 来的单位的便笺。格式也不讲究,又不会讲究客套,甚至连“你好,现在一切都好吧”之类的字眼 也没有。往往称呼后面直接就来一句:"自你走后,来了信,知道你一路平安,我和你娘也就放心 了。”父亲写信很实在,从来也没有什么抒情性或议论性的语言,平平般 般来那么几句,“咱家的 棉花种上了,村南咱家的棉花长的不错,你爷爷的身体很好。我和你娘也结实,总的来说,咱家一 切都好。别没事了,赶快回信。”要么就是,“咱家我和你娘把麦子都种上了,村南没种,地太干 了。谷子收了一部分,花生几乎没有,只有村东和方地有点收成,不多,吃油成问题。十月一二刚 回家和我们种了一天的麦子,第二天就走了。建筑队又要我了,现在还是给化肥厂干,厂子不景 气,我们五六个人每天也 就是修修补补,不累。冬天地里没活儿,你娘又开始作豆腐了。……满满 一页,最后大大的写上“父母亲”。
读家书,手总要抖个不停,父亲那些平实的话每每要令我喉头哽咽眼框潮湿。
上次寒假回家,父亲告诉我说,“以后没事就别往家里写信了,费钱 。再说,我还得给你回 信。邮局老远,得耽误半天的营生……每回给你写了信,你娘掐算着日子往小学校跑好几趟。你不 回信她总是放不下心。”我听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别人家的父母都是盼着孩子的来信,甚至 自己写好了信封,出几道诸如“学习紧不紧,生活累不累”的选择题”让 孩子划“√”,而我的父 亲却……
后来母亲无意中跟我说,“每次你来信你爹不知要给我念多少遍,给你回信时可就犯了难,又 找笔又找纸的……你成大人了,有些事想跟你说说,可又怕分你的心,唉……”那一声叹息直冲我 的心底,有好几次在梦中为母亲那一声沉重而又无奈的叹息难受地掉泪,醒来才发现枕巾湿了一大 片。
今年开学后,听了父亲的话,我没有给家里写信,只给在单位工作的一个堂哥打了个电话,让 他转告我已平安到校。此后,家便被生活在繁华都市的我渐渐淡忘了。学会了喊“60分万岁”,学 会了早上睡到9:00,下 午睡到3:00的所谓“九·三学社”精神,也学会了两瓶啤酒几个小菜和 几个弟兄共喝革命小酒……
前天家里来了一封信,还是父亲的老风格。
“永刚:
自你走后,没有收到你的来信,知道你顺利到达唐山。你走时有病到了学校是否完全好转,我 和你娘惦记着你……”我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咱家里的情况跟你说一下,村南你大奶奶二月初四去世了,过事儿时石家庄你海堂大伯和你 海星叔来了,在咱家住了两晚。你大伯说你到他家了,对你评价不错……
咱村没有什么变化,不多说了。
我和你娘身都好,你爷爷身体也好。
请你放心好好学习。
请你回信。
……”我不知到我是怎样看完这封信从食堂回到宿舍的。向来不讲客套的父亲这次竟用了两个 “请”字,这两个“请”字象两把刀子一样剜搅着我的心。
是夜,面对儿时和父母的合影,我铺开了信纸,想了很多很多,写在纸上的却很少,许的爱我 写在了心底,许多的誓言我写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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