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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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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容生
爷爷从上世纪40年代从他爹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酿酒作坊起,已经烤了50多年的酒了。他烤酒选用的水是他从十几丈深的井里一桶一桶“吭哧吭哧”提起来的,虽然早已安装了自来水;采用的高粱全部是爷爷亲自去北方挑选好运过来的,虽然本地高粱价格要低廉得多。爷爷不屑去搞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他的酒清洌甘醇,回味悠长。当地的许多老酒鬼们都说,邹老汉的酒当茅台喝哩。爷爷为此自豪了一辈子。
从前几年开始,本地许多酿酒作坊大量采用酒精加水、高粱香精勾兑,然后冒充纯高粱酒,成本极低,所以销售价格也极低,很快就抢去了爷爷的许多顾客。儿孙们都纷纷建议爷爷如法炮制,可爷爷不为所动。他说这是进口货哩,做人可不能没了良心。近一年多的时间里,爷爷几乎都是赔本赚吆喝。
眼看家计艰难,精明的二爸撺掇奶奶,开了一个家庭会,批评爷爷昏庸糊涂,之后二爸顶下了爷爷,主管酿酒生意。他当然再不信奉爷爷那一套,自来水一开就能弄出一坛酒来。爷爷气得吹胡子,却挡不住二爸的这种酒畅销四方。
爷爷很执拗,却也拗不过现实。家里的日子越过越滋润,钱可都是二爸挣来的呀。爷爷从此沉默着,成天铁青着脸灌那再也不纯的“纯高粱酒”。
眼看着身体越来越差,爷爷估算着自己时日已不多了。他开始悄悄走访过去的老主顾们,告诉他们纯高粱酒和勾兑酒的区别以及爷爷自己摸索出的鉴别方法,还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地代儿子向他们道歉。有一天深夜,他从顾客家往回走的时候,摔进一条水沟,再也没能醒过来。
爷爷死之后,当地的酒生意竟然一落千丈。许多喝酒者传说,邹老爷子死了,就再无纯酒卖了,因此不如不喝。曾经显赫一时的酒老板们纷纷关门歇业,二爸也到深圳打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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