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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那一声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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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呆子
接登徒子、文哥去赴一个宴会。东绕西绕经过东门老街，登徒子对同车的焕军兄说，九二年来深圳时，都到这里来买便宜货。一条裤子十元，那时牛呵，一买就是五条十条的。拎厚厚一袋，风光得很……
现在的东门改成步行街了，老店拆迁，建起名牌店。九十年代初期涉足过的人，大多数不会重返。顶多外地来客时会领着踏足观光一番，基本上它已成了老深圳人凭吊怀旧的地方。
经过东门，七拐八拐终于找到那家请客的菜馆。走了一个多小时车程，乘客们都比较有修养，只说深圳变化大了，一天一街一楼，让俺认不出方向。于是多绕了一些冤枉路。俺以呆子自居，心安理得。倒是觉得给深圳冠上变化的帽子有点冤，现在的深圳能变化到哪去，又不是十年前。
入席，才知道，登徒子、OK先生和菜馆女老板，都是六三年生人。据说经过两年饥荒年，六三年是生育高峰期，所生的人也大部分是人杰精英。他们开始掰手指头算，姜文、香港马家辉、苏童、台湾杨照等等都是六三生人。六三生人，突然成了饭桌上的一面旗帜。上来一盘青椒煎肉，女老板考问大家是什么肉。都说不上来。旁边的年轻经理灵机一动横插一句：青椒一九六三呵。
多文化的一盘菜，原来是青椒兔子肉！
不知咋的就说起了电视剧激情燃烧岁月。都演了一年多了奖也领了演员也出名了有情人也终成眷属了，OK先生才刚刚隔三岔五地看了几集。就这么零打细敲地，他着迷了。说石光荣回家，夜里上床，摸着身边的楚琴欲望嘻嘻地说，呵呵，我们好几个月没那个了……片子里的场面每个人都演得维妙维肖，大段大段地背台词，一个劲地说非买碟不可，哪怕做资料片。“演得那个像呵……”全场唏嘘不已。都说父母辈的人看了这个剧才会感慨万千，毕竟那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事情。但，一九六三生人，却也纵情难禁，嘬着辛辣的白酒，从激情燃烧岁月，说到文革期间的大广播，七六年频频奏响的哀乐……
一个怀旧的聚会。
很少看到登徒子满脸通红地手舞足蹈，稀罕见着OK先生全情投入地慷慨激昂，第一次发现庄重内敛的文哥倒了白酒又换了啤酒，还有菜馆女老板动容地和着曲调哼起歌……
都是不大熟悉的人，却因了一个怀旧的主题一霎那相通了。
一时的感情冲动，过后，又将会是各就各位的面孔。但这一时，一切都定格为美丽，还有，感动。想起了另一个晚上的一场聚会。我刚从上海回来，找不着车钥匙，橙子说打的来吧。那晚，我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滑过橙子坚强又自尊的脸，被悄然抹去。那一刹那，我突然想起身推门出去，走进黑夜的寒风里，仰望星空，让冷冷的夜涤荡心胸。
第二天，橙子在贴子里说，她一直挺着，但不知能到什么时候……
生活，让所有人经历了激情燃烧岁月，然后，在某个角落里，怀旧……
韩少功在《暗示》里写道：“开始公布每个人当年的暗恋对象吧，开始交流再婚或二胎的经验吧，开始最新的黄段子评比吧，开始……同学们的话题越来越邪了，笑得十分色情。他们不知道我躲在人群的角落里，仍然紧紧抓住自己的感动，对他们深深地感激。我提起茶壶给他们的茶碗里加水。”
我提起酒壶，给他们的酒杯里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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