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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带南公的园林回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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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茗
在我们租的房子附近，有一家福州最老的公园，叫南公园，不用过马路，吃过晚饭慢悠悠地走十分钟就到了，因为方便，和朋友一家常去园里聊天。听说三百年前，这里曾是清初靖南王耿仲明的别墅，有楼台亭阁和蜿蜒曲折的长湖，有不输于苏州园林的美丽，三藩之乱后，这里又成了闽浙总督左宗棠办桑棉局的地方。
对这座曾是私家园林的公园，人在其中，常常会觉得神秘，至少我们对南公园那巍峨的大门就有一种神秘的感觉，高大的廊柱漆色斑驳了，有的地方被虫蛀蚀，出现大块被虫噬咬的痕迹，看上去有一种破败的气氛在蔓延，但破败归破败，那廊柱选用的却是真正的百年柳杉，仍留有挥之不去的贵族气象。因为喜欢，我曾先后和几位当地老人请教，但他们都说不清楚，只说是什么书院的牌楼，并不是南公园原有的建筑。如今，在这古香古色的牌楼下，明晃晃地搭着几层脚手架，从我第一次走近它，就拉着一副要维修的架势，现在一年时间过去了，脚手架还是那么立着，却没一点修缮的迹象。每次进出这幢有着神秘身价的牌楼，都会有一种惆怅和惋惜的情绪哽在心头。
现在的南公园，地处商业区，却没有寸土寸金的感觉，像一套带院落的老房子，主人早早地走了，人去楼空多时，门户已被打开，已成为公共休闲纳凉的处所，成为平民生活的一部分。夜总会、酒楼、茶楼、台球馆、车友俱乐部、幼儿园、婚介所、花卉店、字画店、古玩店充斥其间，活脱脱一条街市，这些将园林感觉破坏殆尽的处所，犹如一个城市的缩影，将文明与愚昧，精神与物质，光怪陆离地交融在一起，处处感觉得到膨胀的物质欲望。由于它们的存在，园林正在萎缩、消失，两家露天舞场释放的高分贝音乐，让整个公园显得浮躁且疯狂。
因为它的热闹，它的喧嚣，它激情难耐的躁动，公园里人气一直很旺，来公园的人，大半都是奔公园入口处和湖心岛上两个露天舞场来的，就连靠近它们的存车场和公共厕所都人满为患。去年秋天的那个晚上，我们就要走出公园了，猛地看到两个胖和尚在舞厅外面身体僵硬地站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射灯闪烁的舞场，看他们这幅认真的样子，我们不免觉得好笑，两个小师傅一定忘了女人是老虎的告诫，怎么敢出入容易撼动出家人心志的地方呢？可换个角度想想，出家人为之心动，说明这南公园实在热闹，实在诱惑，实在出彩！随我们在一旁指指点点，两位出家人对我们根本不理不睬，心无旁骛，直让我们感觉自己少见多怪。
妻，有时候会说，不去了，太乱，可我还是对那里情有独钟，尽管在那里已很难感受古城的历史和文化，但还有我喜欢的老榕树呢，他须发飘然，盘根错节地占在宽不过五六米的路面上，丝丝缕缕的气根，如瀑布状垂落，一副长着风范，尽管身旁的湖水风光不再，且发出阵阵臭味，但老树像一位老者，眼敛低垂，任尘世欲望之尘飘忽飞扬，但将成千上万的气根执意向下，谦恭地向大地膜拜顶礼。每次走近老树，我都会举起双臂，让十指在丝丝缕缕的气根上轻轻划过，与他亲密接触。有一个黄昏，在我与老榕树亲近的时候，突然想到“大隐隐于市”这句话，觉得周围的生命，不管用什么姿态展示自己，只有老榕树才活出了恬然安然怡然的境界。
和别人说起南公园，有兴趣的不多，在相当一部分当地人的眼里，它已经废弃，和明清的历史可能还有关，可和他们现在的生活还有多少联系呢？去南公园，如果不是在早晚时间去，里面会一片沉寂，即便有胆量走进去，也得打起十足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然，真要是从什么地方冒出个人来，还不吓个半死。记得一年前，我在上午时分孤身一人走进去的时候，就是这种心跳的感觉。
公园牌楼外，就是国货西路了，有几家店的名字和南公园有关系，比如左手就有一家旅馆叫“南公旅馆”，对面还有一家门楣光鲜的酒店，也在三层高处赫然写着“南公大酒店”字样，但也有用南公园做店名的，比如一家电器店，就叫“××电器南公园店”，还有些小家小店也都用南公园做着店名。用南公做店名也好，用南公园做招牌也好，都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名牌效应了，遗憾的是，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南公园附近的生意人起店名还会有人打南公园的主意吗？不会了，无论擎南公招牌的，对南公如何崇敬，把“公”理解为古代朝廷的最高官位，还是把南公园当作城南公园的简化，南公园，无可挽回地在沉寂，在消失，无论头脑灵通的人开办文化一条街也好，还是隆重推介什么花卉展览也好，它再没有作为私家园林不输苏州园林的惊艳，也不会有“亭馆问谁家，数里莺环排绿树；蚕桑兴美利，沿村衣被胜黄绵?”的太平繁荣。随便叫它什么都好了，再过几年，它在不在，还有没有人知道它，它曾叫过什么，可能都是一个未知数。那时候，我一定回到了那个北方城市，但心一定沉甸甸地放不下，后悔没带南公的园林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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