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已青
“一山一水一圣人”,指的是齐鲁的自然与人文景观,我可以说圣人孔子在济宁,我的故乡。岂止孔子,中国历史上的五大圣人“至圣孔子、亚圣孟子、爱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都诞生在这里,孔孟之乡、礼仪之邦当然指的是济宁。 当我在异乡的城市漂泊时,别人问我来自哪里,我总是以自豪的口气提起济宁,可是,通常问我的人说孔子在曲阜时,我辩解说曲阜在济宁。当问话人对这些圣人不感兴趣时,我会说《水浒传》的故事发生地也在济宁,别人说那不是在梁山吗。梁山也在济宁,我说,语气中竟然有了一种无奈,似乎,曲阜、梁山的名气都比济宁大。细细思量,今日济宁的确有些尴尬,有一次有人对我说,济宁市的政府机关要迁到曲阜,虽然只是谣传,听后,我不由得一愣。圣人孔子的光辉遮盖了济宁,一位名人使他的故乡曲阜成为文化名城,与济宁何干?当年八百里梁山泊聚集了叱咤风云的好汉,使梁山家喻户晓,与济宁何干? 济宁属下的县级市可谓各有特色,曲阜城小名大,梁山豪气干云,南下北上的交通枢纽是兖州,江北最大的生态旅游湖泊在微山,被誉为中国历史“百科全书”的武氏祠汉画像石在嘉祥,宝相寺、太子灵踪塔及佛教圣物(150余件舍利子)在汶上。如果说济宁是月亮,多半是众多县级市对它众星捧月般的映射。 济宁,这座京杭大运河畔的明珠,要靠周围小城的光芒来辐射能量了。尽管上个世纪30年代后期运河整治工程给济宁带来丰厚的回报,从而使它避免了类似临清被遗弃的命运,但与处于海洋的港口城市青岛烟台相比,它的确没落了。近代中国与海洋文明碰撞,沿海城市的崛起与运河港城的没落几乎是同时的,内陆铁路的延伸纵横,使得运河畔的城市失去了重要的交通位置,经济的发展就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撑。有一次我回济宁,看到一条道路的古槐全被砍了,马路两边栽上了樱花树,据说是为了纪念与日本某城结为友好城市而植,济宁急欲走向世界,改革开放的心态由此可窥一斑。 每一次回到济宁匆匆停留,都会百感交集,都会感慨系之。济宁在明清之际曾有“江北小苏州”美誉,在临运河而建的公园漫步,似乎可以触摸到它的繁华旧梦。一河瘦水随河的蜿蜒缓缓流动,清波依旧,只是朱颜改。运河公园中有晨练的老人,票友们伴着二胡唱得如痴如醉,孩子们调皮地把石头投入运河中,水面上绽放出几朵浪花,稍纵即逝,河边拱起几座小桥,拾级而上,沿河有明清古建筑,依稀看出昔日的模样。园林、码头、水乡小镇古韵犹存,运河文化是鲁西南城市的一张牌。 回头望望高耸在宽阔马路边的太白楼,感觉济宁这座古城有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无处不在,而它又是无形的,那应该是一座城市的脉搏,文化底蕴。我从未登上过太白楼,尽管这座楼阁没有岳阳楼那样的名气,但它在济宁人的心目中占有神圣的位置。李白曾在济宁居住过,他和杜甫在石门山话别,孔尚任寓此写《桃花扇》,使这里成为历代文人墨客向往的地方。在铁塔市附近,那些古式建筑的墙壁上,白墙墨字,书录着李白的诗作,字体狂放不羁如龙飞风舞。 济宁的太白楼和铁塔寺,是两个象征,一文一武,文武并行,文气与豪气源远流长,圣人在这里诞生,英雄在这里聚义。这里是儒家学说发源地,受儒家传统影响最深的地方,但尚武学武的风气同样深厚,鲁西南各县市武校遍地,文武并行不悖。大概是历史之传统,遂成济宁的地方特色,内化为这座城市的文化性格。 铁塔寺见证战争的血与火,任城自宋代就战事不断,据说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就在今日济宁境内。1865年,赖文光、张宗禹率捻军设伏,全歼僧格林沁率领的清朝马队步兵,结果了这位骄悍亲王的性命。清廷震悼、辍朝三日。僧氏的尸体,当时就停放在铁塔寺。 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往烟云,如今的济宁忧虑的是水。2002年济宁遇上百年一遇的大旱,南四湖萎缩、甚至干涸,运河航运中断,全年停航,使济宁市的直接经济损失达32个亿,其中航运损失了5个亿。不知道曾在济宁当过164天的大清河道总督林则徐遇到这种情形会有如何对策。大旱、缺水成为济宁的心腹大患,南水北调东线工程早日成功成为整个济宁的期待,同时,也是发展的契机,届时,南水北调惠泽济宁,一年的调水量就相当于黄河一年的水量,南不涝北不旱,运河再无缺水之虞,济宁这颗运河之畔的明珠定会再次放射出璀璨的光辉。 没落的贵族也是贵族,济宁并非没有优势。当我在城东北新区观赏,如今的济宁城区,繁华不只是在运河公园一带,新区多少有了大城市的味道,除了长安街、王府井、它跟北京的哪条街都敢比。8车道的马路、簇新的现代建筑、开阔的视野,新、阔、大,令人襟怀欣然。 当我离开济宁时,仿佛感受到穆斯林东大寺的琉璃瓦上滑落微风。石雕的李太白在孤独望日,李白望黄河之水天上来,还是望长江之水调过来……
济宁,再次起航,还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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