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派令狼冲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问英雄泪……” 前些年有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在江汉路的长江旁迎着晚霞站一站,就那么默默地看着这长天云水,江火明灭,直到寂寞的弦月无声息地从对岸缓缓升起,洒在江上一片清泠的光晕。 这时我会静静地坐下,一任江风徐徐,吹在眼睛里,吹在江面回旋的涟漪和轻涛上,象忧郁的歌吟。江对岸是朦胧的滩涂,低矮的民居,也有朦胧的轮廓,象一些乐器的组合,奏出一段段的夜曲,配合着江风的歌吟。有不知名的江鸟,低低地在江面盘旋,偶尔被灯塔的光柱扫着,发出清脆的鸣叫。 嫌岸边的江风吹得不过瘾,就买一张票,上了开往武昌的轮渡。这时船上的人往往是稀少的,而且由于怕风,都坐到船里的包厢里和长椅上。我惟独喜欢站在二楼的甲板上,扶着栏杆,感受与长江的近距离接触。江风不再象上岸的访客一样带几份温柔的歌吟,而是敞开了嗓子痛快地呼号,象奔驰在江上的骏马,长鬓飞扬,把月亮惊得躲在云层后面,把船上的门叶打得呼呼响。一层层翻卷的浪花在船的侧部展开,又一层层被推远。有时,浪花豪放地惊人,一个兴奋地跳跃,竟然蹦到了二楼的甲板上,带着酸涩、潮湿的气味扑面打来,激起乘客的一片惊呼。 这时的我,会有莫名的激动和莫名的感动,幻想自己已是这江风的驭者,彻底投入江的博大胸怀,在浪尖上赶着前面的另一朵浪花;幻想自己已是这流水的一分子,不自觉地东流而去,便有许多感伤,许多无奈,许多时空交错洒在江上漂着走的故事。想喝酒,迎着这江风痛饮人生的忧忧愁愁;想长歌,望着这浪花吐出岁月的飘飘扰扰;想大醉而去,酒醒何处,迷梦中自有杨柳岸晓风残月;想随风一曲,笑傲江湖,纵横间脱不了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时一声汽笛,船身轻轻一晃,靠岸了,脚踏上浮桥的一瞬,总有奇怪的感觉,以为自己结束了一段长长的天涯孤旅,又回到生活中熟悉的城市。 “不算飘零,天外孤鸿影。几许凄凉须痛饮,行人自向江头醒。” 然后顺着晚风的方向踯躅着回到繁华的街道,再穿过天桥走到黄鹤楼的下面,微醉的霓虹灯照着身上,心里却依然留着江水的忧郁,低吟着什么,沉思着什么,一任身旁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在黄鹤楼花岗石的雕栏台阶上坐一坐,休息一下。这时的黄鹤楼有些冷清,一洗白日的铅华和浮华,凝重地象一座沉思的庙,月亮悄悄地从飞檐角瓴处探出来,把楼的轮廓照成巍峨高耸的剪影,参差着婆娑的树影、灯影,不自觉地有很多古老的联想。远眺江面,又回复了平静的流水,默默地应和着黄鹤楼的高古。 “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而今独自睚黄昏,行也思量,坐也思量。” 乘一辆末班车,过长江大桥,把窗户拉开,斜靠在玻璃上看桥下的江水,江面开阔许多,星星点点的磷光在江上飘摇,和天上的星星互为呼应,明月的倒影总是碎的,象某颗破裂的心。“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在江里碎着的那颗心,应该是这个初见者留下的。他(她)留下自己的心,见证这长江的沧桑,储存自己的生命于天地之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终日思君不见君……”又或许那颗轻灵的心,是一个曼丽的女子留下的,在明月的照耀下印证着自己飘渺的爱情。 终于过完桥,在夜色和灯光的辉映下,回到了汉口,遥远的那边传来了一首曲调幽怨缓慢的歌曲,我只听出一段旋律始终回环着,“你飘啊飘,我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回望长江,早淹没在了一座座钢筋大楼的背后,心里一些失落,更新添一些希望。 我知道自己和这长江的缘分,这风生水起的长江,云翳风卷的长江,裹卷着我复杂的情愫和惆怅,沉淀在永远的江底。每次觉着自己在工业化现代化色彩化的都市中迷失了自己的时候,都来到这江边,注目着江水,在无边的梦的涟漪中,自己的那份永恒的骄傲、理想、追求象水中花一样地涌回到江面,自己又总是象个翩翩的儿童一样笑了。时光是流逝的,在缓慢中谋夺着一尺一寸的韶华,把一些后悔反馈给每个浪费时间的人。长江是这个哲理的最佳寓言,当我从长江缓慢的情愫中回忆过来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希望,所谓的沮丧、颓废,都随着那长江的晚风吹得杳无踪迹,内心深处更加明确了对新生活的追求,对人生的思考。 是的,长江,化不开的长江情。 “君来正是瞑时节,君且休归。君且休归。说与西风一任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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