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石榴
忽然想到这句话,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本来提着气的铿锵,却觉出透着几分苍凉与无奈。 “士人”是中国文化中一个很特殊的一个成分。“学而优则仕”,士与仕,就差了那么一个人。有了那一个人的欣赏,士就入了仕,自此一路青云,自己也会混的像一个人样了。否则,只能高不成低不就地做一个漂泊不定始终在寻找人生位置的士人。也许就为了这一点质的不同,士为那个欣赏自己的人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捐出最后一口呼吸。 书上说伯乐发现千里马的那一幕是相当感人的。千里马拉着盐车,毛秃皮损,汗流浃背。伯乐下车上前,抚其背,拂其尘,解衣覆之,怜惜之情溢于形表,更何况那眼里还含着热泪。于是千里马昂首长嘶,声震太行,知恩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滥觞了中国文化知遇的篇章。此后自是俯首帖耳,奋蹄扬威,跋山涉水,一任驱遣了。 于是伯乐就成了一种象征。有几个生于忧患的人才,就有几个提拔人才的伯乐。周文之与姜尚,齐桓之与管仲……而象征又是需要不断刷新的,后世的伯乐们把这一招学得尤其到位。曹操倒履,刘备三顾……都让寒士们有一种蒙了荣光的激动,连带后世的阅读者都能生出无尽扬眉吐气的幻想,于是誓死护主,忠心捍卫。抛二斤头颅,捐五尺身躯,这沉重的回报让历史的纸张有种承受不住的扭曲。 我们的确渴望遇见赏识自己的伯乐,一生一次足矣,这似乎成了一种民族心理。人通常是耐不住寂寞的,让一个人一生只和自己对话,灵魂就因为承受不住这种没有掌声的表演而焦躁,轻飘飘的想抬头。那些埋头的也要寄情山水,看似淡泊,到底还需要山水来调整隐逸的平衡。可是,纵然你才高德隆,时运让你显得平凡,身世让你显得卑微,但是在这渴望心理的背后,暴露的却是压制的精神扭曲,体制僵腐下的投机,宗亲网络后的排抑,我们的士只能始终是一个被动的配角。 想起了一句话,“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写的是卢俊义于众人之中张望燕青。熟悉《水浒》的朋友应该熟知这两个人,我是早已忘记原文细节,只记得叶倾城的这句话。“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他的人?!言语的亲密下,是五指生杀予夺的随意伸曲。“他是一只阅尽千花的蝶,一只择尽高枝的蝉,依然栖落在他的掌心。”不由得起一阵生有所属的寒凉。终其一生,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归属,我是某某的人。 悲哀。真的如此,士,就该为知己者死了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