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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农村信息网  发布日期: 2001年9月20日
村头的那眼泉水已枯竭
五朝臣子

  下乡的第二年刚开春,公社领导到五丈原大队检查工作。检查完这里的工作,公社领导 和母亲长谈了一次。他们具体谈了些什麽,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谈完话,没过多久,我 和母亲就离开了五丈原,被公社安排到了原下的东星大队。

  东星大队位于五丈原脚下。村口有一眼清泉,常年四季哗哗地流淌着。水很甜。我和母 亲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喝过这麽清甜的水了。这里的农民以种植小麦为主,同时由于当地的 水利资源较为丰富,因此这里的地里也种植了不少的水稻。离这里不远,有一条大河,可能 是因为这条河的河床全是卵石的缘故吧因此叫石头河。石头河上有一座浮桥晃晃悠悠的。没 走过的人走到上面一定会觉得心惊胆颤。石头河的旁边不远处,就是高点镇,每逢集市,这 里便热闹异常。

   应该说这里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相比五丈原,那就更是天上地下了。村里的年轻人都 喜欢唱戏。当然那时也只能唱那几个样板戏。什麽《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 我当时几乎可以全本地背唱下来。后来县里的广播站,还几次把我请去录制我清唱的样板戏 唱段。我不知道我究竟唱的怎麽样,反正每次县里的广播站播放的时候,我是不敢听。不过 听许多人说,还不错。只是不知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另外,这里的许多人,字都写的 非常漂亮。尤其是用宽排笔写的那种黑体字和仿宋字。对此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和母亲,被村里安排到了一户农民家里落户。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农家大院。院子很 大。空地上,种满了许多蔬菜。主人在院子里,还养了不少鸡。这里的男主人,姓孟。当时 估计有五十来岁。个子不高身体很强壮。只是脸很黑而且上布满了皱纹--从这些刀刻般的皱 纹上,让人很容易地就想起,在课文里刚学的那个词--饱经风霜。主人只要一有空闲,嘴里 就总叼一支很短,但很粗壮的旱烟锅。烟锅上,挂着一件很旧,但很精致的绣花烟袋。一支 可能已用了很久很久的火镰别在腰间。男主人平常话不多,但很和蔼。女主人,当时可能也 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也许是这里的水养女人吧。所以这里的女性都很漂亮。女主人自然也不 例外。这个家除了地里的活以外,全靠女主人操持--院子和房子里总是干干净净的。虽然她 的家里,也没什麽像样的家什。但总能给人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母亲经常对我和别人说, 这家的阿姨真能干。他们一共有四个孩子。老大,长我一岁。是个男孩儿叫拉熊。拉熊长得 很瘦小。那时已不上学了,和父亲一起下地干活;老二和我同岁,叫来熊。也是个男孩儿。 脸红红的,很结实。后来我和他在一个班上课。老三是个女孩儿,十岁左右,叫什麽名,我 已经忘了。老四也是个女孩儿,那时好像尚在吃奶。这是一家非常善良非常厚道的人。 

  我和母亲,就住在主人特意给我们腾出的一间小房里。下乡以来,只有在这里,我才第 一次有了家的感觉。那种感觉真好。现在每每想起,仍觉得格外地温暖。平时我和主人家的 老二一起上学(这里的学校要比原上的那间学校好多了,最起码不是泥桌泥凳),一起玩 耍。每天母亲出工回来,我们总能吃上阿姨作的热菜热饭。尽管主人家的人不太爱吃大米, 但听说母亲爱吃大米,她就时常给母亲做米饭。有时还偷偷地煮他们都不舍得吃的鸡蛋给我 吃。有时自己家的孩子发现了,眼巴巴地望着我手中的煮鸡蛋,阿姨总是顺手递过去一根红 罗卜,把她打发走对我说,你吃吧。他们不爱吃!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不爱吃,但我知道阿 姨从没给他们吃过。阿姨要用这些鸡蛋,在集上换钱来养家糊口。阿姨的手很巧,做的饭菜,特别好吃。一支普通的红罗卜,她能切的像头发丝一样。她熬的苞谷榛总是那麽香甜, 喝完以后,盛稀饭的碗总是干干净净的,几乎不留一点稀饭的痕迹。她做的岐山面,我每次 都能啖下许多碗--离开那里以后,我一直没能再有过吃饭时,如狼似虎般的感觉了。那种香 甜的感觉,看样子只能永远的留在我的记忆中了。 

  暇的时候,我就和主人家的老二一起去麦地里挖野菜,去塬上捡柴禾。麦田里能吃的野 菜有两种,一种叫荠菜一种叫麦萍还有一种野菜(名字记不请了),据说有毒不能吃。由于 它的形状和麦萍有些相似,所以经常被我误挖回来。阿姨总是细心地把它一个一个地从菜筐 里捡出来,然后,耐心地给我讲两种野菜的不同之处。捡柴禾是我最爱干的一种活,因为能 到处转游。当然转的多了也不时地闯一点不大不小的祸。又一次我竟然把人家在地里种的小 苹果树苗,连根拔了起来,当柴禾装到我的背篓里带了回来。回到家不一会儿,就有人找上 了门问谁把他家的树苗拔了,阿姨连忙出来问明情况检查了我的背篓,然后忙不迭声地给人 家赔不是。那人到也不再追究,拿了树苗就走了。阿姨轻轻地对我说,以后可不敢再拔人家 的树苗了--我使劲地点头。 

  小孩儿在一起不会总是和和气气的,有时难免闹一些矛盾。一次不知道为什麽,我和来 熊发生了矛盾我们好几天不说话。有一天,我在家越想越气,就跑倒他们家,把他叫出来。 让他还我以前给他的铅笔和本子,他回家,拿出了已用的很短的一根铅笔还给我。我不答 应,一定让他还一根新的给我。他说没有,我就不依和他大吵大闹……。第二天下午,阿姨 从外面回来悄悄地把我叫出来,递给我一根新铅笔,对我说,拉熊不懂事,这是我在集上刚 买的新铅笔……我一把抓过铅笔扭头就走。晚上我得意地对母亲说了这件事情,母亲听完一 句话没说,一巴掌扇到我的脸上--我记得这是母亲唯一一次打我。我没有哭,我只是感到不 可思议,怔怔地呆立在哪儿……母亲拿起铅笔去了阿姨家,很久才回来。母亲只说了一句 话,你知道不,你伤了阿姨的心--说实话,我当时并不知道更不理解……许多年以后我才知 道了我才理解了,那时我是多麽地自私。因为我的自私,伤害了那麽善良的一个人。我至今 想起这件事就感到非常地内疚和愧悔…… 

  去年,我和母亲故地重游又来到了这里。也算是了却了母亲多年的一桩心愿。村里变化 不大,以前的房子,依然如故,只是显得有些破旧了。院子里的男主人已故去了多年。老大 拉熊也因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了。老二来熊已成家立业了,且已有了俩个孩子。女主人,我和 母亲没能见上。来熊说,她娘和村里的人去太白山进香去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他从屋里 拿出了一张他母亲的近照--老了,头发也有些花白了,额头上爬着几道深深地皱纹,但仍可 以看得出当年的神采。阿姨,尽管老了,但在我的眼里,显得愈发的慈祥了--我和母亲,从 心里都感到了些许的安慰。我和母亲都在心底默默地祝愿她老人家幸福!同时我也在为我当 年的自私抑或无知,对老人家说一声,对不起!

   我独自一人来到了村头的那眼泉水边……泉水已枯竭了,泉眼旁还依稀能看出当年潺潺 流水的模样儿。我站在这里,望着枯竭了的泉眼,许久许久不愿离去……我多麽想再喝一口 这里曾经流淌过的清甜的泉水……可如今她却枯竭了!